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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舒默,你画这么纯洁的婚纱礼服,这么梦幻的向日葵花田,这样动人心魄的灿烂和美好——
这,就是你梦想中的婚礼吗?
吃完饭的时候,我看着舒默仔细地挽起衬衫袖子,弯腰收拾碗筷。
我叹了口气,慢悠悠地开了口:“舒默,我今天梦见嘉烁了。”
舒默抬起脸的时候显得很迷惑,他眉头微微地蹙着,像是听到了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字:“谁?”
但随即他反应过来:“哦,你之前遇到的那个朋友。”
我跟他提过嘉烁,不止一次。
尤其是头几年,我经常想起她。
但舒默就是这样,他对于自己不关心的事情只保留金鱼的记忆。
我点点头:“我记起来,明天好像是她的忌日。”
舒默看着我:“所以?”
“我想去看看她。”
我看着舒默蹙起的眉心一点点展开,“她葬在离家这么远的地方,父母年纪又大了,都不知道每年是不是都有人来看她。
说不定坟头的青草都长得一人高了。”
舒默嘴角牵起一抹略带讽刺的笑:“所以你去?你是能帮她烧纸给她给她扫墓?就算她坟头的青草长到一米六五,你能像吹蒲公英那样把它们吹得连根拔起?”
我突然觉得愤怒:“你懂什么?!
你知道被人回忆被人怀念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吗?你知道活着好好地每天惦记着连载的漫画什么时候更新周末跟哪个小伙伴一起去十字街喝个下午茶好不容易挤出时间香甜甜地睡个饱觉,结果一觉睡醒却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是多么可怕吗?你知道飘荡在一个谁也看不到谁也听不到一切稀松平常都突然变成不可抗力的空间里是孤单寂寞到多么让人无能为力吗?我们都已经死了,你以为谁还会去在意坟头是不是像重症加护病房一样干净整洁无菌空气中飘满消毒水味吗?呵,当然了,也许你这种重度洁癖强迫症的医学精英会介意。”
我两只拳头不自觉地捏紧,气流堵在胸口,扑扑地往上涌。
好像我心口埋了一个温泉眼,汩汩得往上喷,让我平稳地说话都很吃力:“活在活着的人的回忆里,才是对死去的人最好的慰藉。
而活在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的永恒里,就实在太他妈的让人绝望了。”
“不过,”
我望着舒默此刻平静如水的眸子淡淡道:“不过让你这种连给离自己车程不到四十分钟的健在人世的父母打个电话都难得更不用提亲自登门看望的冷血动物体会这种感受,大概真的是太强人所难。”
舒默飞扬上翘的眼睛一点点地瞪大,玻璃球一样乌黑透亮的眼珠在水晶吊灯璀璨的光照下闪着纯洁无害的光。
他挽起袖口的白皙手臂僵在半空中,左手托着一碟摞了只还剩着一两米饭的碗的白瓷青花盘子,右手握着一双细细的银质筷子。
他神情错愕尴尬,像是中了葵花点穴手的吕秀才。
我盯着他那双白皙修长的手,这双此刻看起来跟任何餐厅服务生或是家庭妇男毫无区别的手,不仅能帮病人开膛破肚在鲜血淋淋的肠子里找出止血点打上漂亮的蝴蝶结,还能画出落日熔金下一片醉人心脾的向日葵花田。
谁能想到呢?他居然梦想着结婚。
为什么不呢?他已经长大了,温润如玉,潇洒多金。
而我,却还是十年前从圣爵后花园的樱花树下醒来的小女生,一成不变的十七岁娇嫩容颜,一成不变的十七岁纤细身段,一成不变的十七岁青春眼眸。
这种逆天而行的一成不变让我恶心。
他就站在融化的金色阳光下,站在那片和落日连成一片的金色向日葵花海里,王子一样等待着与他牵手奔向未来的美丽公主。
而我,永远不可能走在那么温柔动人的阳光下,走在那么灿烂夺目的花海里,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美丽从容地牵起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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